1625 年法國 Blios 地區的 Jean-toutin (1578-1644),運用金屬氧化物的天然顏色,
加上石英、長石、硼砂等礦物粉末做為窯燒固著的原料,
在小面積的金屬表面作畫,第一次幫鐘錶披上了美麗的彩繪琺瑯;
從此以後鐘錶的定位,從渾沌的黑夜乍現出黎明的曙光;
人們對錶的認識,也開始由『工藝的層次』進化到『藝術的境界』。
彩繪錶殼、浮雕錶盤,指針也是當時最熱門的【鬱金香】造型
每一個角落充滿了驚奇
如今,這些十七世紀初發明的琺瑯彩繪懷錶,經過了這漫長的 400 年,保存下來的其實並不多;
就算是總結法國古典藝術的《羅浮宮》裡,實際搜尋之下也是如鳳毛麟爪,找不到一個令人滿意的收穫。
後來,據說美國【摩根銀行】創辦人 J.P.摩根〈1837-1913〉的【鐘錶藏集】裡有這類型專題,
可惜這本1912年發行的藏集,我只看過它斑駁的封面,還沒有機會一睹為快。
另外英國【匯豐銀行】前 CEO 沈弼爵士〈Michael Sandberg 1927-〉也有這個領域的收藏品,
2001年4月在日內瓦一場轟動的 【The Sandberg Watch Collection】,
423件難得一見的古典鐘錶拍賣當中,出現兩三件這類型的收藏,著實令人大開眼界;
自此以後,十幾年過去 不見後繼豪傑接棒發揚,「自成一家藏集」的恢宏氣勢已成絕響!
2012年6月,在紐約大都會博物館拍下
J.P.摩根1917年捐給博物館的禮物---17世紀同時期【奧古斯堡】大桌鐘
下面這只錶出自於原《沈弼藏集》,是最典型的第一代琺瑯彩繪懷錶--------
1640年巴黎 Francois Baronneau 的琺瑯彩繪懷錶。
此錶外型潔淨溫潤、渾然天成;
它的特色,如同中古世紀的教堂,每個角落都布局了美麗的彩繪裝飾。
在22K黃金錶殼裡外,算一算,大大小小總共有10幅琺瑯彩繪畫作。
這麼豐富的彩繪琺瑯,據專家估計,大概總共須要花費畫師 2500-3000 小時的時間來完成這些作品,
這種耗精神、費眼力的工作,一天頂多只能撐上4個小時。
就算全力完成它,最快也得花掉 625-750 個工作天,這還沒有把失敗重做的時間估算在內。
【百達翡麗】的前任總裁 菲利-史登 ﹝Philippe Stern﹞就曾經這樣說過:
「古人製作的琺瑯,通常是臨摹一些著名的版畫。
從這個意義上來說,古董琺瑯錶實際上就是一幅微繪的油畫。
古人在製作琺瑯錶時,往往會用上10年、甚至20年的時間來繪畫,
然後再用 5年到10年的時間,來燒製和反覆的打磨與拋光。
在這個漫長的過程中,如果有一個環節出現了失誤,那麼這個琺瑯錶就會成為廢品。」
注意看,錶上小小的吊環,精心的燒上了一層白色的琺瑯
這是一種相當罕見與細心的安排
這麼費勁兒,用生命來完成的工作,除了歸因於畫師個人工作的熱忱之外,
我認為更應該視其為是另一種對上帝告解的形式,是奉獻給上帝無盡的虔誠;
它是一只做給上帝看的錶。
懷錶彩繪的主題,正是與宗教議題相關的『神聖耶穌家庭』〈Holy Family〉。
這錶由兩個不同領域的大師合作完成,
巴黎 Francois Baronneau 工作室 提供了錶的硬體機械。
Francois Baronneau 是十七世紀前期法國巴黎一位知名的鐘錶製造者,
製作的成品出現在1635-1649年的15年之間,他是鐘錶機械領域的佼佼者,精湛工藝受到廣泛的青睞。
錶的軟體部分,也就是這只錶的中心靈魂---彩繪畫作,
由當時頂尖的 琺瑯畫師 Robert Vauquer (1625~1670) 獨力執筆完成。
Robert Vauquer雖然只活了45歲,在第一代琺瑯畫師的先聖先賢們當中,
包括發明人 Jean-toutin、Henry Toutin 父子、Simon Gribelin、Isaac Gribelin 父子、
Pierre Huaud、Pierre Jean、Pierre Ami 家族、Paul Viet 以及 Robert Vauquer 等,
這些在金胎琺瑯彩繪歷史上享有盛名的人,有的成名是因為家族事業,有的人是躬逢其盛,
更有的則是因為才華洋溢,其中 Robert Vauquer 無疑是我最欣賞的一位。
錶殼底面「畫中兩個小孩,一是耶穌,另一是施洗者約翰」,
當時的技術還不懂得上一層釉料,因而這是脆弱易受傷害的琺瑯材質,
也因為沒有上釉料,所以它摸起來並不冰冷,而是溫潤
Robert Vauquer 的琺瑯畫作功力深厚,活潑生動,讓人一眼難忘;只是他的錶難尋,難如上青天。
這和他壽命短暫作品不多有關,或許也與他龜毛行事、力求完美的的個性脫不了關係。
在他陸續被發現的琺瑯作品當中,有的錶僅剩下錶殼,錶芯不知去向;有的錶芯幸好還在,錶殼卻是殘破不全;
有的錶是芯、殼俱在,但是機芯長得有點不一樣,原來錶芯在18世紀時就被錶主更換“升級”了,
變成一只表裡年代不一的『混裝錶』。
因此,絕大部分的情況下,我們都無可避免的,必須接受這種時間洪流沖刷之下,難保原貌的『歷史漂流木』。
沒有經過事後修改更換的機芯 ,
依當時的科技水平,魚腸、羊腸、豬鬃、牛筋都拿來當機械零件的一部分
這些參差的『漂流木』當中,品相完整無缺,年代表裡如一的 Robert Vauquer 琺瑯錶
實在少之又少,可遇不可求;
除了『神聖耶穌家庭』之外,百達翡麗博物館也收藏有一只,
這次琺瑯畫講述的不是宗教議題,而是一個希臘愛情冒險故事〈Theagenes and Charicleia〉;
此錶鮮明的形象,以及經典的代表性,使得它成為 PP 博物館對外的刊物、以及形象的不二招牌。
百達翡麗博物館收藏 Robert Vauquer 手繪琺瑯 Theagenes and Charicleia
撇開它的裝飾之美不說,Francois Baronneau 的這只銅質鎏金機芯,
出自原創構思,完全手工打造,說得上是簡單經典、樸拙雅致。
1640年當時的科技發展水平不高,材料奇缺,只好因陋就簡,將魚腸、羊腸、豬鬃、牛筋都拿來入零件,
作為鍊條、擺輪、游絲等發明前的替代品,並且危危顫顫的運作了近四百年而不墜。
這記錄了人類歷史追求夢想的偉大,鐘錶師傅藉著微型機械建立起大型機具的模型,
也預告了一百多年後『工業革命』的到來。
這樣克難的組合,要求它報時準確實在是一種奢求;
科學啟蒙的時代,許多東西還沒有被發明出來,
【現代擒縱】還沒,【游絲】不用說,至於【陀飛輪】那就更別鬧了!
如同現今一台未上市的概念車一樣,這錶當時只能算是一個不切實用的『概念錶』,炫耀的成分居多;
它告訴你時間的精準度,不會比你抬起頭來觀測太陽,估算時間來得更準確,
所以錶只需要一根時針也就夠了,分針與秒針還暫時沒有太大意義。
機芯製造者 巴黎 Francois Baronneau 1640年樸拙的工藝
很快的,隨著進入18世紀,鐘錶機械技術日漸進步,
尤其是在【游絲】的突破性發明之後,鐘錶報時的準確度明顯提升,錶盤出現了分針,老錶遭到汰換;
只是部分老錶那高貴美麗、名家執筆的彩繪外殼,錶主實在捨不得割捨〈18世紀找不到像樣的琺瑯畫家〉,
於是決定只升級它的機械錶芯,要保留下心愛的彩繪錶殼。
以致於現今留存在世的第一代琺瑯錶,通常保留了17世紀錶殼,換上18世紀錶芯,
成為一個結合17世紀與18世紀古董於一身的有趣組合。
有一次,【孔子】的弟子【子貢】取消了每個月宰羊祭天的告朔之禮;
【孔子】知道之後感嘆:「賜也!爾愛其羊,我愛其禮。」
不是說【子貢】停止殺羊的動機不對,孔子憂心的是古禮的內涵也因而跟著遺失了;
同樣的,對於數百年前,這批愛錶人士所做的折衷選擇,
追求更準確的計時工具或許無可厚非;只是可惜了被永遠割捨的,是它古樸的原味。
升級18世紀機芯,有分針的 Robert Vauquer 彩繪錶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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